洛沨將話說完, 電話兩邊同時沈默了。

祝唯想要反駁洛沨，說她沒想要玩弄他，可話到了喉間, 她又猶豫了。

喜歡洛沨，或許是真的。

不想失去現在的一切, 也是真的。

往殘忍一點想，她對洛沨的喜歡, 還沒到能讓她做出改變的地步。

不管是哪方面的改變——改變自己從不近男色的習慣, 去花錢養著一個男人，亦或者是改變現有的生活, 跟家人攤牌……說她喜歡上了一個男人。

前者或許可以商量，後者根本不太現實。

但是洛沨呢，他唯一僅有的籌碼，也就是這個了。

兩人的對話甚至算不上交易，只能算一方對另一方的施舍。

默了許久, 祝唯道，“好, 我等你回來。”

洛沨說, “好。”

“錢一會轉你，你以後每天給我一個消息, 讓我知道你平安。”

“好。”

接下去幾天，祝唯只能收到洛沨發來的短信：

十一月十九日：【安。】

十一月二十日：【安。】

十一月二十一日：【今天有點難熬，總算平安。】

十一月二十二日：【她們搬家了，線索中斷】

十一月二十三日：【我回來了, 在家等你。】

她這才回覆一條：【好的。】

當天，她提前三小時下了班，路過蛋糕店的時候，取了之前訂的七寸小蛋糕，開車來到洛沨住的小區，提著蛋糕上了樓。

這次她沒有按指紋開門，而是按的門鈴。

就像一個光顧情人家裏的渣男，如果撞見家中有人，她還可以假裝是來送蛋糕的。

洛沨出來給她開了門，他穿了一件白T，下身穿了條短褲，一副剛從床上爬起來的樣子，眼神有幾分迷糊，落到她身上時，變得深沈起來。

祝唯第一眼看過去，就覺得洛沨瘦了，正因如此，他看上去高了不少，臉上胡子刮的不是太幹凈，有點落魄，卻更顯得男人味了。

她道，“讓我進去嗎？”

洛沨抓了把頭發，彎身給祝唯拿拖鞋。

房間裏稍顯淩亂，洛沨沒想到祝唯會提前下班過來，一下子不知道該先收拾哪裏，地上躺著他的包，因為淋過雨，裏頭的東西全翻出來了，臥室裏衣服扔的到處都是，乍一看場面有點嚇人。

他索性也不收拾了，拿過祝唯手裏的盒子，放在餐桌上，一副沒睡醒的樣子，道，“姐姐今天怎麽來這麽早？”

祝唯在沙發上坐下，抽煙，道，“有點想你了，就提前下了班。”

換作平時，這話的殺傷力足以擊潰洛沨了，但是經歷了之前的事情，他會忍不住去懷疑這話的真實性——

祝唯，又開始玩弄他的感情了嗎？

他表情淡淡的，將一些明顯礙眼的垃圾丟在一邊，進了臥室，套上一件灰藍色的衛衣，走出來，道，“要開電視嗎？”

祝唯沒有擡頭看他，道，“不用，我刷會手機就好。”

但洛沨還是把電視打開了。

他無事可做，打開電視播放著滾動新聞，然後燒了壺水。

兩人都不說話，氣氛有些尷尬。

熱水壺裏的水沒多久沸騰起來，祝唯以為洛沨要去泡茶，扭頭一看，他枕在沙發靠背上，閉著眼睛，好像是睡著了。

祝唯：“……”

虧得她以為洛沨和她一樣尷尬呢，沒想到這小子根本沒有心。

她放下手機，找了兩個幹凈的杯子，沖了兩杯毛尖茶，回到沙發上坐下。

這次她坐下來的位置挨著洛沨，剛一坐下去，他突然身體一顫，驚醒過來，用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看著祝唯。

祝唯知道洛沨平時睡眠不好，而他剛才一坐下就睡著了，說明他這些日子真的是累到了。

她有些心疼地看著洛沨，手搭在他手腕上，道，“你去床上睡吧，我不用你陪著。”

洛沨便起身去了臥室，祝唯替他關上門，將屋子裏簡單地收拾了一下，然後淘米煮飯，從冰箱裏找了點食材，洗好解凍，煮了一鍋湯。

她一向不擅長料理，處理食材又慢，將廚房弄得又臟又亂，手上還沾著肉腥味，拿著刀在那裏切獨頭蒜。

這時候，洛沨進了廚房，他悄然進來，出現在祝唯身後，雙手從身後環住祝唯的腰，將她抱在懷裏，頭枕在她肩上。

祝唯：“！”

祝唯還拿著菜刀呢！突然就懵了。

男人洗過澡，身上有淡淡的沐浴液的香味，下巴靠在她前肩，有些著迷似的，在她身上蹭了下，他看著祝唯處理的那些食材，眼睛裏出現一絲笑意，道，“姐姐不會弄，還是別弄這個了，小心別傷了手。”

祝唯心跳的好快，戰戰兢兢地將菜刀放下，一雙沾滿肉腥的手無處安放，又生怕弄臟了洛沨的衣服，只得拘謹地放在一邊。

洛沨就這麽抱著她，雙手扶在她肚子上，像一頭野獸將獵物鉗制在懷裏，牙齒在她脖子上蹭了蹭，沒有咬她，過了許久，他低聲，喃喃自道，“我媽他們也不要我了，我現在什麽都沒有了。”

祝唯想了一會，道，“你找到她們了嗎？”

“沒有，”洛沨將臉埋在她肩上，道，“她們不想見我……”

他語氣和往常一樣，祝唯卻聽出了幾分撒嬌的味道，她心疼地說，“再等一等，或許她們以後會想通的……”

雖然她不知道洛沨的母親和妹妹到底怎麽了，為什麽不願意見他，但家人之間的矛盾，往往只有時間能夠解決。

就像她現在所處的這個家庭。

她想轉身給洛沨一個擁抱回應，可雙手太臟，離洗手池也有點遠。

只得這樣由著他，久到祝唯以為洛沨快要睡過去了，他才突然起身，拿過祝唯放下的菜刀，接替她片那瓣蒜。

祝唯洗了手，在旁邊看著他，道，“你之前去哪了？”

洛沨道，“去了趟國外，”他補充道，“舊金山。”

“什麽？”祝唯驚了一聲，呃道，“去了那麽遠的地方啊……”

洛沨“嗯”了聲，低著頭，將蒜末分到一邊，開始切解凍好的牛肉。

祝唯靠著竈臺，道，“你一個人去的嗎？”

“嗯，我以前的一個朋友給我發消息，說好像在街上看到我妹妹了。”洛沨頓了一會，將牛肉剁成碎，接著道，“他拍了張照片發給我，所以我過去找她們。”

祝唯眸光黯然，帶著疼惜和憐憫，道，“一個人跑那麽遠，結果還沒見到人，你一定很難過吧？”

“還好，習慣了，”洛沨擡起頭，眼睛好像有淚花，他輕輕一笑，道，“之前跟你約定的事情，應該還算話吧？”

他暗示過，也明示過，肉償啊，肉償——

那可是美少年的身體，誰不愛慕呢？

但祝唯還是覺得進展太快了，她也壓根沒準備好，就這麽把初次交出去。

她道，“你先好好上學，解決燃眉之急。”

洛沨道，“我休學了。”

祝唯便說，“你現在情緒不穩定，和我談戀愛會加重抑郁情緒。”

洛沨道，“我看醫生了，按時吃藥就行。”他忽然眼睛一亮，轉過頭看著祝唯，道，“你剛才說了個詞……”

和我談戀愛……

祝唯佯裝淡定，臉上卻已經現出一層紅暈了。

這要怪就怪她保養的不錯，血色很容易湧上來，分分鐘出賣了她。

洛沨看著她，道，“你是說，我們現在算是談戀愛了？”

祝唯心說，牽過手，抱過，吻過，還不算談戀愛嗎？

或許洛沨心中有另一番理解，但祝唯是個較真的人，如果這樣還不算，那她實在是分不清楚，到底是她渣，還是洛沨渣了。

她轉過頭，避開洛沨的眼神，小聲地說，“我只是打個比方……”

洛沨神色溫柔起來，他註視著祝唯的眼睛，道，“姐姐，你告訴我，你愛你……丈夫嗎？”最後幾個字說出來實在有點艱難，洛沨仍是抱著這樣一絲希望，卑微地問她。

祝唯轉過臉看著洛沨，認真道，“我挺討厭他的，我跟他，和其他的夫妻不太一樣……”

洛沨垂眸，道，“是關系冷淡了嗎？”

“不是，”祝唯道，“你別瞎想了，我跟他一開始就沒好過。”

她還想解釋更多，可洛沨沒再問了，他若有所思地切著菜，開始烹飪。

他喜歡的女孩，是別人的妻子。

他現在所做的事情，是一件人人唾罵的事。

要如何才能不痛苦，假裝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？

不可能的。

他也想退出這場游戲，可他無法，在他一開始受著祝唯給他的恩惠，被她送進醫院時，在他選擇住進這棟房子時，在訂下那張去舊金山的機票時，他已經踏入漩渦之中，無法回頭了。

身旁的這個女人，是他現在唯一的擁有了。

他出神地想著事，旁邊祝唯突然驚呼一聲，收回了手——

“小心，”洛沨慌忙放下刀，拾起祝唯的手，打開水龍頭，放在涼水下面沖著。

祝唯剛才去掀湯鍋的鍋蓋，被燙的有點慘，眼淚直接流了出來。

她沒喊出聲，只是眼睛憋的發紅，像只溫軟的小兔子。

“不疼了，不疼了，”洛沨給她沖涼，溫聲寬慰著她，食指勾起，擦去她眼角的淚，道，“乖，我去給你找藥。”說著，急忙地去翻醫藥箱。

祝唯第一次看到洛沨慌亂的樣子，她只是燙傷了手而已，比起洛沨之前受過的傷，根本算不了什麽。

何況她之前去項目現場，也吃過苦，受過累，不是一丁點傷都受不了的嬌貴千金。

但看到洛沨這麽呵護著她，她忽然就覺得，這些日子以來，心裏那份飄忽不定、不斷動搖的感情，在此時此刻終於塵埃落定。

她有點想要更進一步了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  筆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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